备课与上课,是一名教师教学生涯中最重要的两件事。这两件事之间,是条件关系,也是因果关系。每名教师都知道备课的重要性,但很多教师对备课的投入是很不够的。
因为教研员的工作需要,我常常到学校去检查教师们的备课笔记,也常常检查备课组的“集备”记录。从资料来看,不少教师在备课上是舍得花时间的;但从课堂效果来看,很多教师的备课质量还有提升的空间。于是,我开始重视备课的研究。
我曾经做过一个调查,假定一名教师一天的工作时间是8小时,一般情况下,教师会怎么分配使用这8小时?其中有两个选项的数据值得深思:“批作业”在工作时间分配中所占比重最大,占62%;而本来应该占比很大的“备课”,却只有12%。也就是说,很多教师每天用在备课上的时间,平均不足1小时。
备课,是一个“良心活”。你可以用一周备一节课,也可以用一小时备一节课,还可以用一刻钟备一节课,甚至,有些教师不备课就敢去上课。
每年在全市的备课组长培训会上,我都要反复强调关于备课的“十条建议”:
第一条:一名教师,一辈子都在备课。
第二条:教案是预案,不是结案。备课还有很重要的一环,那就是“二次备课”。着眼于课堂优化的教学反思,就是二次备课。
第三条:一人主备,集体共享,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“集体备课”;真正的集体备课,有主备人说课,还必须有组内讨论。
第四条:备课时,预设的环节不宜太过紧凑,内容不宜太过丰满,那样会束缚课堂的生长空间。语文课,应该是“慢慢走,欣赏啊”,环节太多,就成了“赶集”,教师不断催,学生拼命跑,下课了,啥都没留下。
第五条:备课时要处理好“轻重缓急”。处处是重点也就没了重点,只要做好选点突破,可以“不及其余”。面面俱到是备课的大忌,什么都想教,必然什么都教不好。不贪心,“一课一得”就好,很多节课上的很多个“一”积累起来,就有了二,就有了三,就有了万。
第六条:备课时要关注教学环节之间的逻辑关系,最佳状态是“连皮带肉地生长”(黄厚江老师的话)。这好像是登山,一级一级向上走。
第七条:备课,应该备“各种可能性”。如果我们只预备了一种可能性,那我们在课堂上评价学生的课堂活动时,就很难做到游刃有余。我们甚至要做好“启而不发,问而不答”的准备,这也是一种“可能性”。
第八条:“课堂活动设计”应该是备课的核心环节。很多一线语文教师缺乏“活动设计”意识,他们常用的方略是“提问题,找答案”,于是“碎问碎答”就成了中学语文教学的顽疾。
第九条:备课要关注“教”,更要关注“学”。所有的教,都是为学生的“学”服务的。备课过程中我们要更多地换位思考:如果我是学生,在这节课上我能学到什么?
第十条:备课中,固然要预备“结论”,但有比“结论”更重要的东西,那就是探究结论的过程。
对初语骨干班学员,我的备课要求就更高了。我要求我的团队成员,在做好家常课备课的基础上,要“不计成本地备课”。所谓的“不计成本”,就是投入备一节课的时间,需要一天或几天的时间,甚至数周。比如,为了上一节《西游记》导读课,用一个月的时间把《西游记》原著来来回回读熟。等到了备课时,用一个小时做课件。但不能说,备课只用了一个小时,那得把一个月的读书时间一并计算进去。
我也有过为了上一节课而读一本书的经历。我曾经参加全市教学能手评比,抽到的课题是刘亮程的《城市牛哞》,准备时间是两天。初读文本,人整个就蒙了。这样的语言风格从没遇到过,怎么办?我立刻冲到新华书店,买了《刘亮程散文选集》,用了一天半再加半夜的时间,把一本书读完,然后用半天时间备课。最后的课堂展示环节,我毫无悬念通过。我还有过为了上一节课,读几本书的经历。徐飞老师约我上《红星照耀中国》导读课,我就把三个不同版本的“红星”都读了一遍,并且把“比读”活动放在了导读活动中,效果很不错。
我常把这个经验教给我的弟子们。有人要上《记承天寺夜游》,我让他先读《苏东坡传》;有人要上《端午的鸭蛋》,我让他先读汪曾祺的《美食人生》……
备课的研究,离不开“一课多案”的实践研究。从不同课型的选择、不同教学内容的选择、不同课堂活动的设计等角度,对同一篇课文进行多个教案的设计,这很能锻炼一名教师的教学设计能力。
备《五柳先生传》,我先后设计了三个教学方案;备梁衡的《夏感》,我有四个不同的教学设计。有过这样的体验之后,我就明白了:备课研究,不仅要研究“怎么教”,更要重视研究“教什么”,尤其是要研究“怎么教更好”。所以,我常常让我的弟子们“同课异构”“捉对厮杀”,有时也让他们自己“左右手互搏”,设计一课两案乃至多案。
统编新教材使用之后,很多教师对“教读课”和“自读课”这两个课型不是非常明了,我就做了一件事:选课文《台阶》,先上一节教读课;换一个班学生,再上一节自读课。这其实是对“一课多案”在课型上的细化研究。
我在组织“教学基本功大赛”时,有时候也喜欢拿一个文本,要求参赛教师写两套教案,一教读,一自读。教师们说,这很折磨人,也很考验人。
前年,我组建了江阴初语优青班,自任导师。学员都是才工作两三年的青年才俊,他们普遍缺乏备课与上课的经验,我就做他们的“备课组长”,手把手教他们备课。我设计的集训课程,并不是直接奔着备课和上课去的,而是用了两年的时间来读书。我把读书称为“打底子”,有些书是必读书,比如孙绍振先生的《名作细读》,我要求年轻教师作为枕边书,有空就读,反复读。我们一边读着孙老师的书,一边拿课文来练手,做“文本细读”训练。
我们的“文本细读”训练持续了两年。很多学员刚开始不理解,纷纷问我:“徐老师,您怎么不教我们备课上课呢?”我说,“读出文本的味道”就是在训练你们备课的本事。到第三年,我们初语优青班的集训,才开始进入“教学设计”模块。到这个阶段,很多教师才恍然大悟,原来教师研读文本的功底厚实了,教学设计的能力自然就提升了。
我是教研员,也是最特别的备课组长。我想,最好的区域教研形态,可能就是教研员跟一线教师一起来备课。
(作者徐杰系江苏省江阴市教师发展中心初中语文教研员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