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顷太湖水,千亩桑麻地。
养蚕一般在春夏季,与桑树生长周期一致,保证桑叶供应充足。采摘的桑叶十分讲究,必须新鲜、洁净、低温、无毒,叶面又要保持一定的湿度;枯萎、泛黄的叶片必须剔除,因为叶子的营养成分早已流失。人工挥撒桑叶的时候,动作幅度不宜过大,避免叶柄无意间伤害叶片。养蚕场所必须保持空气清新,周边环境无毒无菌,也要防止猫狗蛇鼠等伺机骚扰破坏。蚕宝宝名副其实,全身都是宝:蚕茧可以缫丝,蚕丝是优良的纺织纤维;蚕蛹可以食用,属于高蛋白营养品;蚕蛾和蚕粪也有回收利用的价值,是多种化工和医药工业的原料。
太湖之滨,我的家乡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太湖边青翠欲滴的葳蕤桑叶。养蚕最兴盛的年头,农家还会“田改桑”,将稻田麦田改造成桑树地,扩大家蚕养殖范围。从四月下旬到十月下旬,一年可养蚕四五次。一年之计在于春,春蚕属于“头茬”蚕,就是第一批次的蚕,出茧率高,农民普遍重视。
五月俗称“蚕月”,是春蚕投喂的繁忙时节。蚕的一生从蚕宝宝开始,“蚁蚕”成长到五龄蚕,体重增加一万多倍;长到五龄之后便停止进食,开始吐丝结茧;油菜梗、稻麦秆、柴龙,以及后来发明的“方格纸”,都是熟蚕最后的“归宿”。
作茧自缚,破茧化蝶;凤凰涅槃,浴火重生;生命轮回,生生不息。
“罗敷喜蚕桑,采桑城南隅”。日日采桑叶,坚持一个月绝非易事。看着蚕蔟上雪白的蚕茧,蚕花姑娘心里乐开了花。所有的身心疲惫顿时烟消云散,唯有对田园生活的感激,对美好未来的期盼。在悠久的栽桑养蚕历史熏陶下,江村娃都有采摘桑葚的童年回忆。五月桑葚成熟,桑果挂满枝头,红得发紫。江村娃顶着炎炎烈日,也要把桑果送到舌尖之上。
客居城市,桑树罕见,更是日日夜夜牵挂着自己的学生——疫情原因,已经几个月没见到他们了。十分怀念没有疫情的岁月,曾经多次带着学生参观太湖雪蚕桑文化园。一个以蚕桑文化为主题的生态公园,借助丝绸小镇震泽古镇深厚的蚕桑文化底蕴,打造了2000亩优质桑园以及4000平米蚕桑文化展厅。蚕桑园以蚕的生命历程为主线,让游客知晓栽桑、养蚕、剥茧、缫丝、制被等传统技艺,传承吴地千年特色的蚕桑文化。
转眼间,一年一度的母亲节到了。母亲、祖母、外祖母就如旧日桑树那样远离了我的视线——春蚕到死丝方尽,蜡炬成灰泪始干。前几年,母亲听说我血压偏高,居然在田间地头寻到少得可怜的几株桑树,采摘嫩绿的桑叶洗净晒干,让我泡茶饮用。时光飞逝,我就像一粒桑籽,已经飘到百里之外,落地、生根、发芽。逢年过节,村坊上的长辈会讲故事——我家老宅之南,原本也是有不少“先民”,可惜后来由于灾荒、瘟疫等原因“销户”,只有我家幸运而坚挺地活了下来。于是,村民在我家老屋前面种植了一大片桑树,“莫道桑榆晚,为霞尚满天”。
前年春天,母亲永远离开了我,我的人生仅剩归途——一种乡恋,一种牵挂,氤氲而生。旧宅东侧,寥寥无几的桑树也变成了“枯藤老树昏鸦”,虽然其貌不扬,但却顽强生长,深情地守望着故土。疫情“偷”去了三个春天,情系桑梓,思乡之念也愈来愈深。
不经意间,手机刷到朋友圈的“吃货”,晒出巴掌大的桑叶裹挟着满满的桑果,令人垂涎欲滴,更是想起昔日采桑养蚕的情形,定格成一个个与母亲“抬蚕笪”“铰柴龙”的特写镜头……
陌上桑,罗敷女。笠泽沃野,只此青绿。
(作者张金龙系江苏省吴江实验小学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