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活究竟是什么味道?有人说“生活甜美如歌”，有人说“生活清香如茶”，有人说“生活平淡如水”，也有人说“生活百味，酸甜苦辣皆有”，每个人的生活经历、人生阅历不同，感悟也不同。在我看来，生活的味道是对人生经历的一种体会，更是镌刻在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情愫。
一
我生在一个小山村，父母都是种地为生的农民。从我记事起，勤劳的父母每天都是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，靠双手在几亩薄田里勤耕苦做，勉强让一家人不饿肚子。
到了春耕秋收的季节，父母去田里耕作，有时也会带上我。父亲娴熟地套上老式铧犁，一声吆喝，就赶着老牛开始耕地了。我就在旁边玩泥巴，或是在母亲点种时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。老牛拉着犁，父亲扶着犁，一趟一趟来回折返。几袋烟工夫，一块田就被耕作得松软、平整了。每耕完一块田，父亲就会坐在田埂上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和一小撮粗粗的烟丝，熟练地卷成纸烟，迫不及待地含在嘴里猛吸几口，仿佛只有如此才能缓解劳作后的满身疲惫。吸完一支烟，父亲又有了精神。他躬下身子，捧起一把黑黝黝的泥土，端详片刻，又把鼻子凑近闻了闻，时不时还深吸一口气，神情是那么专注、那么享受、那么陶醉。
那时的我不明白，黑黝黝的泥土怎会有这么大的诱惑力?我一脸疑惑地问道：“这泥土黑乎乎的，又不能吃，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，你怎么那么喜欢闻它呢?”父亲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母亲，两人相视一笑对我说：“你还小，等长大后就懂了。”
长大后我才明白，这孕育生命、生长万物的土地，就是庄稼人的“命根子”。他们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与泥土打交道，从这黝黑的泥土中闻到的是麦香，是稻香，是油菜花的清香……原来，泥土中散发的种种芳香，是万物生长的味道，更是生命的味道。
二
从童年到少年，从小学到初中，我都生活在父母的呵护下。初中毕业，我第一次远离父母，独自一人去陌生的城市上学。再后来，参加工作，成家立业，离开了那个生我养我的小山村，离开了慈祥的父亲母亲。但不论离家有多远、工作有多忙，我总会在某个节假日回到老家，看望日渐垂暮的父母，呼吸乡野间的清新空气，感受浓浓的乡村气息。
每次回老家，我都会去村子里转一转，找寻儿时的记忆。暮色四合，天边蔓延开一片薄薄的鸦青色，小小的村落渐次升起袅袅炊烟。这时，母亲便会丢下手里的事情，走进灶间去做晚饭。
不一会儿，灶间就传出锅碗瓢盆奏响的乐章。紧接着，一阵阵熟悉的香味穿过门窗的缝隙扑鼻而来。这种熟悉的味道亲吻着母亲脸颊上细碎的汗珠，抚摸着母亲粗糙的双手，也温暖着我和妻子女儿的心房。吃饭时，女儿大块朵颐，一个劲儿地说：“奶奶做的饭菜真香，比爸爸妈妈做的饭菜好吃多了。”我笑着对女儿说：“算你有口福，奶奶做的饭菜，是爸爸吃过的最美味的饭菜，走到哪里都忘不了。”听了我和女儿的对话，母亲满是皱纹的脸上总会堆满幸福的笑意。
这晕开在黄昏里的炊烟，这一辈子都会想念的饭菜香，正是家的味道。无论身在何处、走得多远，心里最近的地方，永远是有父母在的那个家，心里最割舍不下的，永远是父母一辈子的牵挂。
三
每年春节临近，母亲都会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放假，盼着我和妻子女儿一起回家过年。我也总是肯定地告诉母亲，一定会回家过年，放假就回去。在我心里，一直有一种执念：父母在哪里，家就在哪里;父母在哪里，年就在哪里。
好不容易等到放假，我和妻子去超市买齐过年的物品，叫上女儿就往家赶。刚到家门口，就看见父母笑容满面地在那里迎接我们。
整个村子都洋溢着春节的喜庆，放鞭炮、贴春联、吃饺子更是不变的习俗。除夕那天，一家人早早起床，女儿和侄儿嬉笑着放鞭炮，我们兄弟二人打糨糊贴春联，母亲和两个儿媳忙着准备年饭。正午刚过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，响彻整个小山村。那一声声清脆的爆竹声，传递着孩子心中的喜悦;那一张张写满祝福和心愿的春联，映红了父亲布满沧桑的脸;还有那锅中翻滚着的饺子，升腾起袅袅白雾，氤氲着整个厨房，也氤氲着每个人的心，包裹起阖家团圆的喜悦。夜幕降临，家家户户大门口挂起红灯笼，就像给小山村披上了崭新的衣服。
那响亮的鞭炮声、大红的对联、喜庆的灯笼、香喷喷的饺子……都是年的味道、团圆的味道，这种味道穿越时空，把幸福和祥和带给每一个家庭。
人生百味。这些铭刻在我心中永久难忘的味道，不仅是生活的本真，而且是源自内心深处的呼唤，散发着醉人的芳香，历久而弥新。
(作者戴剑频系湖北省保康县教育局)